编者按:为了深入实施大学文化建设计划,挖掘西电红色文化资源,发挥文化育人功能,提高人才培养质量,党委组织部、党委宣传部、机关党委、离退休处、档案馆、图书馆、人文学院、校友总会等单位联合,主要面向离退休老同志和校友推出“讲述西电故事、留存西电记忆、传承西电精神、弘扬西电文化”等征文、访谈等活动。为此,我们特开设“西电往事”栏目,对征文、访谈的内容进行选登,稿件内容仅代表作者(受访者)本人的观点。欢迎广大师生积极投稿,可发送邮件至news@mail.xidian.edu.cn。联系电话:81891716。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。为了弘扬抗战精神,增强广大师生的爱国爱校之情,我们将陆续对抗战老战士进行访谈,也欢迎大家踊跃投稿。
井连庚:我的西电情怀
■采访/刘建伟 梁豪
井连庚,男,1929年6月出生,河北黄骅人,1945年7月参加革命,1945年入党。抗战时期、解放战争时期先后在黄骅县委群工部培训班、农会区委、渤海军区政治部、组织部学习、任干事;建国后历任通信兵学院物资保证部、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组织部助理员,指挥系指导员,干事,西北电讯工程学院(今西安电子科技大学)组织部副部长、政治部任副主任、部长,学院党委副书记、副院长,1989年离休。
青年时期的革命历程
记者:您是怎样加入共产党的?
井连庚:我1945年7月参加革命,10月入党。抗战胜利前夕,为了大反攻,解放区要培养一批干部到新解放区去参加工作,所以我就到训练班去了。原本我在河北的农村,现在叫黄骅市。那是个游击区,后来成了解放区。是我们村的支部书记把我动员出来的。1944年之前我是学生,教师走后我们就失学了。失学一年以后由于我是农村的积极分子,支部书记就动员我们几个人参加训练班。这个训练班就在当地,但是没有固定的地方,就是今天住这个村,明天住那个村。
我十六岁就参加工作,当时有个称号叫青年党员,青年党员可不是国民党的青年党,是咱们的青年党员。规定青年党员十八岁以后可以转为正式党员。因为当时农村有虚岁和周岁嘛,所以我在1946年1月,也就是虚岁十八时就转正了。我参加工作以后,参加了解放县城。当时部队在前面攻,我们就在后面搞后勤。解放县城是在45年9月27日。我那时还不是军人,我是46年10月才参的军。当时地方工作也算参加革命,转业是地方转军队,我填的表是转业入伍,就是地方干部转到军队,这时候就算正式的解放军了。
最艰苦的就是地方干部这一段了。高帽队来了,也就是“还乡团”,那都是汉奸。为啥叫高帽队呢?因为斗他们的时候就是戴高帽。“还乡团”就是“蒋日伪”合流——“蒋”就是蒋介石,中央军;“日”就是日本鬼子,他们投降以后还没有完全缴枪;“伪”就是伪军。我们的斗争对象就是“蒋日伪”。最艰苦的就在46年10月以前。因为当时我们属于地方部队,我就在县大队武工队。县大队已经是正式部队了,民兵不算参加工作。县大队升级就是大部队,再往上升就是野战军了。县大队上面还有军分区,我们是渤海军区一分区。一分区管着十几个县。一分区下面还有两个主力部队,是两个团,18团和16团。和我们作战配合的是18团。
我们的武工队可不像现在电视剧里那样和日本鬼子短兵相接,基本上是打遭遇战,就是在我们住的地方他们包围我们,我们搞突围。有时我们的主力部队来了,我们就把他们住的地方包围了。我们县大队的武器装备还可以,一个县大队底下有好几个连。有的主力部队一个连里有三挺机枪,一个班里有一个小掷弹筒。掷弹筒比手榴弹要打的远,能打二三百米。一个连里有三挺机枪,有五、六个掷弹筒也就不错了。武器就是咱们国产的汉阳造,也有缴获日本鬼子的。我们武工队有三、四十人,高帽队就不敢来打了。不过有时候他们知道周围没有大部队,就来包围,我们就想办法突围。高帽队也怕死,我们一突围他们就躲。
记者:您在培训班都主要接受什么培训呢?
井连庚:主要就是讲社会发展史。我的入党介绍人叫张迪生,后来当了农会主任,是个老干部。他在抗战初期入党,当时是区委书记,后来高帽队来时他牺牲了。他给我们讲社会发展史,还有人讲群众工作,目的就是去开辟新区。新区的区委书记给我们介绍了新区的特点。这个培训班一共就两个多月,培训结束后愿意革命的可以参加八路军,不愿意的回村去。当时经过教育我的热情可高了,就想着去参加革命,推翻“三座大山”。我们到这个训练班的时候日本鬼子还没有投降,但是他们气数已尽。
我呆在武工队直到46年10月。当时渤海军区成立了军政干校,在地方上要挑一批人到部队。就是在军政干校学习后送到野战军去。这个军政干校离我们三百里远,我们从黄骅走到一分区,再从一分区走二百里才能到军政干校。军政干校是渤海军区的军政干校,它在惠民县,是团级单位。当时我们去了两千多人,都是地方干部,去了以后学习政治军事课。我没有进军事干校,因为我还是个小知识分子。当时我有点文化,私塾也学过,抗日学校也学过,抗日课本还读过不少,总共上了六年学。我到了渤海军区,就把我留下了。和我一块儿去的是我们县委书记的警卫员,比我资格还老,比我还大好几岁,他去了军政干校。我留在了渤海军区组织部做统计。统计就是统计干事,司令部、政治部都有统计。政治部主要统计人数、党员数、干部数等。司令部就统计枪支弹药等装备。我在那里做干事做了七年,一直到52年。一直是统计干事,组织干事,统计干事就是一直在机关不出来,组织干事就到部队了。
记者:当时就是解放战争时期了,济南战役您有印象吗?
井连庚:我们山东渤海军区打济南,我也去了。我在渤海军区纵队,渤纵下有两个师,一个师三个团。渤纵的装备还是不如野战军的,野战军的装备已经基本上和国民党的装备差不多了,有十人大卡车、榴弹炮等,基本都是缴获国民党的。渤纵打的地方还不是济南最艰苦的地方,最难打的地方是千佛山。那是胶东军区的九纵打的,我们由同一个指挥所指挥。我们打的是济南的外围,当时也配上坦克车了,但是没有攻坚。东线是打攻坚,西线是吴化文起义。吴化文起义使西线打开一道缺口,活捉了王耀武。
49年建国的时候我还在渤海军区。建国前渤海军区的驻地在德州,往南就是济南,往北就是沧州。渤海军区升级的部队有三个。第一个部队到东北去了,由杨国夫、刘启仁带着。后来成立了十纵,最后就剩下渤纵。我们渤纵是最后一个部队。山东军区成立后,原本渤海军区下辖四个分区,现在只剩德州军分区和淄博军分区。这时军委调干部,和我一起走的有四个人,当时我还比较年轻,23岁。我们在北京军委直属政治部帮助工作了两三个月。10月3号,到了张家口通信学院。
扎根落户在西电
记者:您能介绍一下当时学校的基本情况吗?
井连庚:当时叫通信学院。军委工校有三个系统,一个是华北电专,这是通信的;一个是侦查的;还有一个是外语的。当时我被分配到通信学院的物资保证部当政治协理员,相当于营级干部。我原本一直做干事,但从没当过干部,觉得自己干不好。不过干了半年以后,感觉还不错。后来我又到指挥系,指挥系就是通信学院最强的一个系。指挥系都是军队的通信干部,高的是团级,多数是营级,个别的有连级干部。我是三班的指导员,指导员算首长。当时班主任和指导员是军政首长,班主任是军事首长,指导员是政治首长。通常来说,指挥系的指导员算团级干部,我还是营级,主要是我比他们年轻,算是精干一些吧。我名义上是指导员,实际上不到一年,通信学院的政治部抽出来搞审干。审干就是普审,每一个人都要审,都要调查。我是审干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,下边还有好多组。我主要看档案有没有疑点,有的话再调查,不过调查取证以后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问题。1957年当时整理右派材料的我是其中之一,起草起诉书也是我,最后给错划右派的同志平反的还是我。后来我做了学校副书记,平反的时候我们就来西安了。
通信学院住在张家口时,在哪个时期相比而言生活并不差。我们指挥系全部吃中灶,标准还是很高的。大灶一个月十块钱,中灶一个月十五块钱,小灶一个月十八块钱。按照部队的序列,连以下全是大灶,咱们各工程系的学生就是大灶。指挥系都是营团级干部,营团吃中灶。小灶就是当时的领导人吃的。我们吃的中灶基本上是四菜一汤,每顿饭都是。肉也有,米饭馒头愿意吃啥就吃啥。
肖华给通信学院授旗,我没赶上。我见过王诤,他在西电作报告,我没和他对过话。我对过话的是江泽民,他是电子工业的副部长。当时我是副书记,书记是丁开政同志,校长是保铮院士。当时是我和蒋炳煌同志接待的江泽民。后来江泽民在北京开电子工业部会议的时候我也去参加了。还有李铁映,他是电子工业部的部长,也来过西电,也是我和蒋炳煌同志共同接待的。
记者:你能介绍一下学校刚到西安时的情况吗?
井连庚:从张家口到西安学生没有啥情绪,因为西安比张家口条件好。56年开始建,58年10月搬迁。那时教室、老大楼、学生宿舍、食堂、干部宿舍都建好了,也就是北院基本上都建成了。北校区的环境在当时那可是首屈一指的,比西工大都好,是苏军通信学院的模式。咱们的大楼是西安市的标志性工程,抗8级地震。
当时搬迁用的是铁皮车。搬家的时候都是单人,家属是后来才来的。我是58年8月到的西安,当时我是政工组的组长。政工组管宣传报道,基本上就是广播。广播内容就是走到哪里了、这里的风光怎么样等,还有学生演节目。我们那节车是软卧,指挥、政工组、后勤组等都在。来西安大家情绪比较高,在车上大家还很有兴致地唱歌。
记者:学校是什么时候转为地方院校的?
井连庚:学校整体从张家口搬过来之后,66年转成地方院校。这中间,雷达系部分调整去了重庆。那是62年,通信学院有指挥工程系,那是一系。还有电信工程系(二系),是无线系和有线系合并的,三系是自动控制工程和计算机系,四系是雷达工程系。后来成立了一个半导体,电真空等。最后又发展了一个,。雷达系一直是独立的,也是师资力量最强的。毕德显教授,是全国闻名的一级教授。保校长是毕教授带出来的学生。雷达学院没办成,就调整到南京通信学院去了。毕教授也去了,他是德高望重的人,在西电的人都对他佩服。樊昌信是搞无线的,还有搞电子机械的叶尚辉。叶教授的学生之一就是咱们以后的校长段宝岩。叶尚辉是电子机械,通信主要是胡征,樊昌信他们。现在胡老师已经去世了。
当时大家都不愿意转地方。但这是军队,军队上一切行动听指挥,也就没有什么波动。66年我是政治部的组织部副部长。政治部有组织部、干部部、保卫部、宣传部和秘书处。当时军校特别重视思想政治工作。
记者:在西电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人或事?
井连庚:吕白很爱才。吕白为什么叫吕白,我先讲这个故事。他原姓李,他是接了李白的班了。李白牺牲后,电台就是吕白管。吕白当时是通信兵。这个人,是个老通讯工作者。他来了以后在高级速成系学习。这个系的学员主要由师里的通信科长、军里的通信处长、电台队长组成。吕白在高级速成系毕业后,就留校当系主任。他在当系主任的时候就爱才。保铮在某些观念上和吕白不一定完全一样,但吕白对老保特别器重。保铮现在是很有影响的院士之一,指导了优秀博士论文7篇(三个提名,四个授予)。吕白当了院长后,各个有名的教授、博导,他都能和他们交朋友。右派的同志平反以后,他指名要回几个人,其中一个叫罗恩泽,这是吕院长亲自批准的。他曾是西电最大的右派,被开除军籍,接受劳动改造,在张家口结婚,回来后搞物理,创造了罗氏定理。他每年春节都要到吕院长家去看望。
还有宋献方,吴耀曦,电工方面的。他们都平反了,吕白也坚持要他俩回来。组织部派人去,但他们没回来。宋献方去天津一个厂当厂长了。吴耀曦是总工程师。吕院长提名让他们回来,他们都没同意。说实在的,我在学术上没有和他交流过,但是在干部问题上,我们常做各方面交流。这个人,挺直爽。他重要的还是爱才,特别是对后来的一些年轻人。他和年轻教师交朋友交的真不少,最明显的就是2系的,一个保铮,一个戴树荪,这两个都是吕院长特别器重的人。
老保这个人呢,有几个特点:对学生严格要求,治学严谨,这个确实无可非议,恐怕全校多数同志都认可。另外,他搞廉洁,抓反腐败,抓的特别严。在校长当中,亲自抓这个的也不多,西电有两个校长,一个是老保,一个是梁昌洪。机电部的教育局局长任耀先,后来成了监察局的局长,来西电检查时,对老保评价特别高。院长亲自抓反腐败,在全国还是少有的。汽车队有一个调度投案自首,贪污了6万多。实际上我们还没发现线索,是他自己觉得让人发现了。还有一个原物资处的开假发票,被西电检查时查到的,这也是保校长亲自过问查处的。
还有吴海洋挺廉洁的。他是101教研室的主任,后来当学院副院长,当学校党委书记。他是个好人,为人正派、廉洁,从来没有吃吃喝喝的。他搞科研也可以。我们俩处得还可以,比如我给他提意见,他都能够包容。
记者:您做过组织工作,那您觉得过去西电组织工作有哪些好的传统?
井连庚:我觉得好的传统就是实事求是。从组织部来讲,我可以打保票,从来没受过贿,我这个组织部长没受过贿,当学校副书记也没受过贿。老战友送酒,我要;但委托我办事给我送酒的,一概不行。当然这个在西电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了。收别人钱什么的西电没有。不光我没有,我觉得我以后的这些人们也都不会有。像小季等人,那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,肯定不会有。再有就是我们比较厚道。我自己也有这个特点。我比较宽厚,脾气也是中性性质,不是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吗?就是实在宽厚,待人诚恳。我培养出来的人也都是这样。我管理的部门没有一个跟我闹得不可开交的。还有我朋友圈里的副校长、副书记、许多老革命,我们之间经常谈心,都没有隔阂。人家也都对我放心,我对人家也不坏。
记者:您当年管组织工作的时候确立了三梯队。您是怎么理解的?
井连庚:第一梯队是在职干部,第三梯队是后备干部。西电三梯队这个事儿做的好,西电也受到了表扬。西电的干部,使用率最高的基本上都在三梯队这个名单内。
记者:西电过去是军校,您觉得在办学传统方面学校有什么特点?
井连庚:西电校纪校风严格管理,还有就是动手能力特别强。西电有一个特点,毕业设计不光要设计出来,还要做出来。光理论上说得头头是道不行。还有就是西电从校长开始,老保是这样,梁昌洪也是这样,外边儿当了官儿,来西电申请教授的,西电从来不买账。这很符合现在习近平上台以后抓的零容忍,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。
军校作风对西电也有影响,那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。这是好处。但是,不敢迈出雷池一步,不符合规定的一步不敢迈。吃亏也就吃亏在这个上面了。
离休后发挥余热
记者:您能说说在离退休党委做的事情吗?
井连庚:我离休后,一直关心和支持学校的发展,作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成员,为入党积极分子和青年学生做过多次传统教育报告,也受到大家的欢迎。作为离退休党委委员,协助离退休党委和工作处积极引导离退休人员发挥余热,支持学校建设和发展,做到老有所为,老有所乐,积极维护学校和谐稳定发展的大局。同时在维护离退休人员利益,化解相关矛盾上积极建言献策,促使相关问题的妥善解决。如陕西省给省属院校发生活补贴,2006年就开始了。但是我们学校没有。人家说我们是部属院校,应该找部里;而部里说我们应该找陕西省。开春节座谈会的时候,我找到校长段宝岩,副书记龙建成,反映这个情况,询问“怎么弄成三不管了”。这件事龙建成比较重视,和李立书记商量后,派陈达旺到北京反映,其他部属院校对这个事的反映也很大。问题出在了发改委,政策早就有了,后来把这个事漏掉了。直到2008年的年底才下了文件,政策从2009年1月开始。我们吃了27个月的亏。虽然吃亏了,但是最后事情办成了,不光我们学校的解决了,退休的也解决了,全国都解决了。还有一件事,离休干部病故以后,别的省都是40个月的抚恤费,两年的可支配收入。国家规定公务员可以,也是40个月。可是唯独陕西省下了个文件,工厂的离休干部可以,事业单位的不行。我们又写信。这个问题后来也解决了。我一贯主张合理的诉求要通过合理的方式来表达,不能聚众闹事,搞非法和不理智的行为,解决问题往往都需要一个过程,需要不断的沟通,要相信党和政府,相信学校会给予妥善解决的。